第35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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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5章
“啊——”任風約還想說什麽, 被江淡月一腳踹進去。
“紅爺爺，你有事找我。”江淡月回身和聞鑒說話。
聞鑒：“唉，什麽都瞞不過你。”
江淡月睫毛顫了顫, 目光堅定看向他，“紅爺爺, 你說, 你當年是因為幫錯了人，所以才落得此下場。”
聞鑒明亮的眼眸黯淡下去，笑容消退。
“你猜到了。對，那個人, 就是你師父, 江亦通。”
“二百年前, 鬼域妖嶺關系白熱化，江亦通突然缺錢, 就在兩洲運送法器符箓。後來, 江亦通不滿只賺小錢, 偷了魔殿護城陣法賣給了妖族。”
聞鑒深呼一口氣。
“自此, 邊防被破，三宮宮主隕落，合歡聖女失蹤，鬼域動蕩十年。而我，是那個幫他越過天塹的人。”
“魔殿查出他的身份, 任霆大怒，在三洲發布追殺令。護城陣法的那筆錢，在我倆逃亡路上丟失了。”
“再後來, 江亦通再也沒存住錢。”
江淡月：“……”
“我覺得他存不住錢應該不是出於愧疚。”
聞鑒扯扯嘴角，說：“你們無情道都是石頭心。但凡他有點良心, 早就跟我一樣，被人砍頭了。”
“出於情義，我不後悔，出於道義，我也遭到了報覆。你說他死了，我挺意外，但仔細想想，也很合理。不過，他那個老狐貍不會輕易讓自己去死，如果我沒猜錯的話，他的本命契物和屍體，應該都不見了。”
“是的。”江淡月點頭。
聞鑒：“無情道死後的本命契物，素來是三洲爭搶的寶物。你若是想為他報仇，可以找找他的本命契物。”
“本命契物使用條件非常苛刻，需要在無情道生前建立契約。你可以查查，他生前和哪些人密切聯系。”
江淡月垂著眼眸，避開了他熱切的目光，說：“我不想探究他的死因。他讓我保護他的屍體，我只想完成他的遺願，助我道法晉升。”
聞鑒一楞，隨即捧腹大笑，笑得眼淚都出來了。
聞鑒：“你早就想到本命契物了。不愧是你們師徒倆啊，即便是死了也得不到幾分真情……”
“那傻小子，知道你是無情道嗎。”
“他以後會知道的。”江淡月說。
“你啊，多交點朋友吧。仇家多了，容易聯手。”聞鑒苦心規勸道。
聞鑒可以穿梭在所有他創造過領域的法器裏，他拜托江淡月尋找他的一件樂器。
聞鑒：“梳琴，像一把梳子，上面雕著一個‘聞’字。我在裏頭造一座古樓，非常漂亮，畢生心血都在那裏頭了。拜托你幫我找到它。我不求多，一個就好。”
“報酬？我只剩下樂器了。被詛咒的樂器，你看能賣幾個錢。”
……
“拜拜嘍——”
江淡月睜開眼，發現她還在藏寶閣裏，手握著琴竹。她保持這個姿勢似乎有一段時間，手腕微微發酸。
沒有任何人註意到，她消失了一段時間。
穹頂的流狀星空依然在緩慢流動。江淡月擡頭，忽然發覺，那用來錄影的黑螢石早就暗了下去，蒙上了一層詭異的綠色。
有人將她們的比賽影像換掉了。
其餘美人坐在各自樂器的位置上，眼神空洞，沒有一絲情感，像喪屍病犬，直勾勾盯著她。
這些樂器都是聞鑒那些被詛咒的樂器，依照領域裏的詭異程度，美人的心智很有可能已經受到反噬。
看她們的狀態，只要江淡月再敲下一次琴弦，她們就會喪失理智，向她撕咬過來。
安排這一切的人，還留有後手！
江淡月握緊琴竹。
她可以完好無損從這裏出去，但她無法解釋，為何同行的十九位美人都死於非命。
輿論被控制在有心人手裏。無論真相如何，這十九條性命一定會賴在她頭上。
更何況，她比賽用的……是真名。
江淡月五指探入袖中，勾出五根黑白的頭發。腳背一勾，座椅四腳朝天。
她把發絲纏在凳子腿上，註入玄氣，發絲瞬間變成結實的琴弦。
江淡月深吸一口氣。
紅老頭，剩下的，靠你了。
——
任風約在他的房間醒來。
他睜開眼，一個鯉魚打挺彈起來，沖出門大喊。
“關叔！”
關仕聽了原委，疑惑道：“樂器比試在室外，開什麽門。”
“今天藏寶閣下大雨，改成室內了。”這是江淡月在領域裏告訴任風約的。
“胡鬧。”關仕呵斥道，“今天一整天的太陽，哪來的雨。更何況，合歡宮的藏寶閣上空有防護結界，就算下雨了，一滴水花都不會掉進去。”
“什麽？她很危險！關叔你快帶我去！”任風約局促不安。
關仕瞧任風約著急的模樣，不像是為了看望江淡月編出的謊話。
正好去巡視一番，且順了這小子的意。
室外場地就在藏寶閣外，二十個樂器擺在空地上，安安靜靜的，一個人都沒有。
藏寶閣的大門緊緊閉著，上面貼了一張白色的封條，黑色字符像是胡亂畫上去的，看一眼就讓人心煩意亂，生出遠離的意思。
關仕徒然變了臉色。
魔殿侍衛立刻去翹門，引來了藏寶閣的守門員。
守門員罵罵咧咧來，一看到黑衣鬼面，哆哆嗦嗦開門。
守門員：“最近為了拿放樂器，藏寶閣的大門經常打開，我也不清楚……”
大門打開，光線投射進去，照亮昏暗的庫房。
看清裏面的情形，眾人皆是一驚。
十九個美人抱著一個人的大腿哭。擠不上位置的美人，跪坐在外圍擦眼淚。
那張美麗的臉龐攝人心魂，沒有人不認識。
江淡月站在中央，抱著椅子腿，微微有一絲淩亂。
她笑容苦澀。
那老頭是彈了個瓦斯彈嗎！
故人久別重逢，聞鑒窮得就剩骨頭了，沒什麽禮物可送，就送給江淡月五根自己的秀發，不，琴弦，四根白的一根黑的。
琴弦連接他的意識，只要彈響，他就能通過頭發幫助江淡月。
他沒想到，江淡月前腳剛出去，他後腳就幫上忙了。
聲樂蠱惑需要聲樂來解。聞鑒跨越領域，用借江淡月的手，彈了一段清心小曲。
曲畢，人不僅醒了，還哭成一片。
大門開啟，任風約急匆匆跑進來，他看到哭成一攤的美人們，無從下腳。
任風約：“江淡月，你還好嗎？”
“嗯。”江淡月點頭。
魔殿侍衛一個個將美人攙走。一個侍衛走到關仕身邊，在他耳側說了什麽。
關仕盯著江淡月。
江淡月毫不畏懼與他對視，和任風約離開藏寶閣。
這是一場故意的傷人事件，真正的四位考官在膳堂地窖發現，魔殿已接手調查此事。
江淡月被拉去做了好幾次筆錄。
“你是什麽人。”關仕問。
“百香樓的人。”江淡月答。
“百香樓如此偏僻地方，竟有你這樣的奇才，可算得上瓊境第十一樓。”關仕譏笑道。
“確實，我們百香樓勝在地理位置優越，容易收納懷才不遇的美人。不過我想澄清一下，百香樓的樓，取的是青樓的意思。樓裏妖族姐妹占了大半，她們都以此為榮，以瓊境的君子十樓為恥。”
江淡月慢條斯理地說，“關戰將常年與妖族打交道，應該很清楚才是。”
關仕皺著眉，問：“你與合歡宮，有什麽關系。”
江淡月眸子閃過一道寒光。
原來在這等著她呢。
江淡月拔高聲調，說：“沒有關系，只有怨恨！”
關仕豎起耳朵。
江淡月怒目圓瞪，腮幫子都在顫抖，十分氣憤，“合歡宮為了搶我們百香樓的生意，到處說我們的壞話！樓裏的生意已經一年不如一年了。我們樓主為了維持生計，日夜操勞，辛苦非常，修為都弱了！”
“你想進入合歡宮嗎。”關仕撇了撇嘴，打斷江淡月的洩憤。
江淡月心不在焉，“進入三大宮是每個鬼域人的理想，進入魔殿是每個鬼域人的夢想……”
“好了。”關仕抽出一張書信，推到江淡月面前，“看看。”
江淡月展開信紙，一目十行看完了。她像是嫌棄臟了自己的手，隨意丟掉那張紙。
江淡月：“戰將是願意相信這張紙，還是合歡宮主呢。”
書信內容，寫著江淡月是真正的合歡聖女，來龍去脈講得非常清晰。
如果不是江淡月自己都經歷過，她都要以為這封信是在胡扯。
字字都在提江淡月，字字都把夢畫架在火架上烤。
書寫者刻意改變自己的筆跡，但江淡月畫符多年，對筆畫的細枝末節非常敏感。
她一眼便認出，這是初格的字。
像蒲公英一樣炸。
關仕不愧為戰將，這種字都能認出來。
關仕遣散了侍衛，只剩下他與江淡月二人面對面。
關仕：“魔殿可以讓你成為聖女，像夢畫一樣，受萬人敬仰。我很欣賞你的能力，可以給你個機會，讓你為魔殿效力。”
江淡月眼神冰冷。
關仕以為，是她讓初格做出這一場戲，引起魔殿的註意，好讓她成為魔殿掌控合歡宮的“假”聖女。
從來沒有人懷疑過聖女夢畫的身份，即便江淡月在初試大放光彩，也只會有人懷疑她練習狐媚功夫，或是用了什麽不光彩的東西。
她們認為，是因為夢畫聖女憐憫，沒有親自到場，才會讓江淡月搶了風頭。
就算是白紙黑字寫著，她是聖女，關仕也不相信。
氣息不穩，江淡月重重咳嗽幾聲。可憐巴巴道：“不瞞戰將，我其實已經時日無多。參加選美大賽只是為了完成我的遺願。畢竟我長成這個樣子，也是很辛苦的。”
“戰將的邀約，我無福消受。”
關仕：“……”
“戰將一試便知。”江淡月伸出自己的手腕。
關仕半信半疑探了探。
如她所說，江淡月的玄脈支離破碎，隨時都有可能一命嗚呼。唯一道溫和的氣血在養著她的心脈，維持她的性命。
血是誰的，關仕很清楚。
“任風約的朋友，魔殿會查到底。”關仕警告道。
“請便。”江淡月露出人畜無害的甜美微笑。
——
樂器項目不是簡單的彈奏曲目，正常比賽樂器，需要玄氣才能奏響。
此項目考驗美人的樂理和玄氣運行能力。
假的比賽現場，黑螢石是假的，桌子底下的傳音石也是假的。但在庫房的角落，有一顆真的傳音石，正好連接評委席。
魔殿推測，應是從內庫搬運比賽樂器時掉落的。角落隱蔽，兇手沒有發現。
這顆傳音石記錄了整個布置過程。四個假考官的聲音錄得清清楚楚。
關仕聽後，眉頭一直緊緊鎖著。
他說出幾個人名，手下調查後，果然查到了線索。
四個假考官是魔殿上個月新晉的侍衛，因為選美大賽缺人手被臨時調過來。難怪此事瞞過了魔殿的巡查。
鬼域權力中心——魔殿，混入不明勢力，這比害人未遂嚴重多了！
錄音後半段，美人們陸續進場，討論樂器。美人們試音，沒過一會，庫房內安靜下來。
一點呼吸聲都沒有了。
窒息般的安靜仿佛透過傳音石掐住關仕的脖子，過了一刻鐘，終於有了響動。
悠揚的琴聲響起，關仕長長吸了一口氣。
據說，當日比賽結束後，樂器項目的評委都哭成淚人，還有一位直接哭到喘癥發作，連夜送去藥宗急救。
若是別人，定要質疑那琴音。可那是江淡月，在之前的項目裏創造過無數奇跡的傳奇女子。
關仕安安靜靜聽完，深深合上眼眸。
關仕：“去查，她和無情道尊江亦通有什麽關系。”
——
“這下魔殿有得忙了。”江淡月看完佑溟收集來的信息，滿意丟進火盆。
枯黃的紙頁被火焰吞噬，照映江淡月的眼眸。
佑溟說：“姑娘，初格被合歡宮帶走了，我們需要做些什麽嗎。”
“不用。她寫了一封信，把我的身世告訴了關仕。估計是關仕告知了合歡宮，有人覬覦她們的聖女之位。”江淡月說。
“他們這些高層，只要不涉及原則問題，都會護著些。這人情不賺白不賺。”
江淡月很奇怪。
初格怎麽會對她的事如此了解。
這世上最想要江淡月性命的，非合歡宮莫屬。
而最不想讓江淡月身份暴露的，也是合歡宮。
池懷鶯不可能讓魔殿知道聖女的事情。
當年的事，難道還有第三者插手？
初格不是合歡宮的人，那她是誰的人？她玄氣稀薄，怎麽會參與樂器比賽中，又是怎麽具有操控領域的能力？她做這一切的目的是什麽？
一切要等她回來問問她了。
如果她還能回來的話。江淡月想。
——
覆試最後一場，歌舞，需要美人在舞臺上展示舞姿，比試身法。
又是一個江淡月不喜歡的項目。
聽聞溫靜玉一舞傾城，大家都跑去觀摩她的舞姿，美人居空無一人。
作為溫靜玉的頭號競爭對手，江淡月備受關註，美人們對她的表現都非常期待。
夜晚，江淡月慢悠悠回到雲居閣，雀尋恩急匆匆闖過來，踩壞了好幾株價值連城的仙草。
雀尋恩鳥臉蠟黃，面露焦色，說：“你知道嗎，魔主把選美大賽的獎勵改了！”
“改成什麽了。”江淡月疲憊道。
魔主下令，修改比賽獎勵。
第一名，美人代表家族門派入駐魔殿。
第二名，瓊花還元丹。
第三名，仙肌丸。
消息一出，眾人嘩然。
數百年來，鬼域人擠破頭想要進入魔殿。哪怕是做一個打雜的閑職，就能保證全家吃喝不愁。
入駐魔殿，即受到魔主庇護，接觸鬼域頂層權利，是光宗耀祖的殊榮。
雀尋恩就是代表鳥族入駐魔殿。因為兩地差距，他更像質子一點，但也享盡魔殿的好處。
據內部消息，魔主對選美大賽如此重視，三番五次插手大賽的事宜，還讓戰將關仕親自監督，是想通過選美大賽為少主選出一位少主夫人！
選美大賽的第一名，就是日後的太子妃！
江淡月：“……”
“這錢真難掙啊。”
江淡月按摩著太陽穴。
第一好拿，這第二，就有點吃不準了。
尤其是第一名的代價，有點太大了。
“姑娘莫要為難自己。”佑溟勸慰道。
江淡月哼一聲，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，“還好，有人比我更為難。”
——
合歡宮，夢畫聖女摔爛了房間內所有的裝飾品。
侍女們跪在地上低著頭，她們的臉被刮花，下頜滴著血。
夢畫一把撕開仙蘭古畫，憤憤道，“魔主不知道我參加了嗎！他巴不得讓我嫁給他那個雜種兒子。我才不要便宜那個臭小子，他休想！”
選美大賽第一名要給任風約做太子妃。不爭這第一，她會失去第一美人的稱號，有損聖女威嚴。若是中途退出，又會招人非議。
她進退兩難。
一位衣著華貴女子走上來，她步伐從容優雅，眼角生出淡淡的細紋，“發這麽大脾氣做什麽。這裏是聖地，不能見血。”
“參見宮主。”侍女們低頭跪拜。
“宮主，那個任霆無恥，故意給我挖坑。您不能眼睜睜看著我掉進去啊。”夢畫撒嬌道。
池懷鶯指尖寒芒一閃，在場侍女們脖頸瞬間錯位，應聲倒地。
黑暗中出現幾個暗衛，將侍女的屍體拖下去，不見了。
池懷鶯一臉陰冷，“我告訴過你，事成之前，不要太過張揚。”
夢畫驚恐跪在地上，“宮主，孩兒只是想幫您拿到瓊花還元丹。”
池懷鶯：“幫我？你若真想幫我，就該好好溫習我教你的心法。”
夢畫冷汗直流，“孩兒受到宮主教誨，日夜刻苦鉆研，不敢停歇。可是那心法……根本行不通。”
“怎麽可能行不通，她怎麽就可以！”池懷鶯大吼。
夢畫哆哆嗦嗦伏在地上，一動不敢動。
“罷了。”池懷鶯蹲下來，輕輕摸著夢畫的頭，溫柔道：“總會有辦法的。”
夢畫不敢擡頭，“選美大賽……”
“怕什麽。”池懷鶯心平氣和，“你只需安心做你的第一美人。剩下的，他們自然會幫你。”
——
江淡月既然要勇爭第二，就需要有一個人穩做第一。
她絕不容忍夢畫踩在她頭上，溫靜玉倒是個不錯的選擇。
第五天，江淡月如期上臺。
觀賞臺人滿為患，人數達到了空前最高。就連美人居臺階底下的螞蟻，都要挖出來觀賽。
江淡月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，一步步走上舞臺。
歌舞比試需要美人以舞擊鼓。江淡月挨個走到每一個鼓前，伸出一根手指頭，邦邦敲兩下。
江淡月在臺上走了一圈，悠哉悠哉走下臺。和煦微風都挽留不住她。
眾人：？？？
評委也有些拿捏不準了。他們都已經做好了打最高分的準備，最後卻是這個樣子？
一定有什麽是他們沒看出來的！
剛比完藥理的溫靜玉，灰頭土臉來觀賽。
初試拿到第二的好分數，除了離夢宮暗中支持外，溫靜玉也有自己的真本事。
覆試四項完成，她的分數已經被江淡月超過去。
可惜她在煉丹最後一刻燒過了火，炸了爐子。
反正拿不下高分，溫靜玉索性來看江淡月的歌舞。
江淡月下臺了。
溫靜玉全程：？？？
她和評委一樣不信邪，要來黑螢石回看比賽詳情，多角度慢倍速播放。
看了一遍的溫靜玉：？？？
看了三遍的溫靜玉：！！！
看了五遍的溫靜玉：“不是，她有病吧。我拿她當對手，她拿我送男人？！”
溫靜玉怒氣沖沖找到江淡月，一把揪起她的衣領質問道：“你為什麽要這樣做，我不需要你謙讓！”
“我不善歌舞。”江淡月依舊保持著那禮貌克己的笑容。
“是因為獎品的事嗎。你和少主不是很恩愛嗎，你知道有多少美人都羨慕你嗎！”溫靜玉歇斯底裏。
“入駐魔殿的名額，離夢宮應該很需要。”江淡月語調平和。
溫靜玉無法反駁。
這個獎勵確實更加誘人。進入魔殿，和魔主攀上關系，像瓊花還元丹這樣的稀世靈寶，想要多少有多少。
宮主囑托她，一定要為離夢宮拿下這個名額。
“好一個翩若驚鴻，矯若游龍。”一位評委呢喃道。
其他評委像是剛醒過來，跟著附和，“身似柳枝，輕似燕！”“天吶，就像那飛翔的鳥兒，自由而靈動，簡直是大自然完美的融合。”“落花流水未曾見過的意境。”“簡直是藝術品！”……
評委嘰裏呱啦，臺下冷卻三息，發出雷動般的掌聲！
恭喜江淡月再一次拿下高分。
江淡月：……？
“呵呵。”溫靜玉冷笑著，像是下了某種決心。
“看到了嗎，江淡月，你逃不掉的。我們決賽見。”
——
覆試終於告一段落，江淡月的戰績傳播很廣。
有人把她奉為女神，甚至組建了一個江淡月後援會，還賣起了江淡月同款小飾品，在美人居裏掀起不小的模仿潮流。
決賽前有好幾日的休整期。
晚風清涼，江淡月開了一壇酒，坐在窗邊對著滿天繁星喝了起來。
“姑娘。”佑溟取來一件披風。
江淡月：“你說奇不奇怪。明明宣揚審美多元，可還是要大家選出一個最美的。明明每個人都有一個獨特的審美標準，但是大家的審美，只能有一個。”
江淡月看著佑溟，酒氣熏得她雙目朦朧。
“若我身邊沒有任風約，她們根本不會像現在這樣吹捧我。”江淡月委屈道。
佑溟咽了咽唾沫，說：“姑娘原本就是極美的，值得大家的喜愛。”
“不是的。”江淡月搖搖頭。
聖女體質，是雙向的。只要對方心中對她有一絲一毫的喜愛，那對方的理想型就會變成她的模樣，對她無法自拔。
倘若對方對她並沒有好感，那在對方眼中，她就失去了那一層濾鏡。雖美，但不再完美。
大家那一絲喜愛，不是出在她身上，而是常追著她的少主背後所代表的的東西。
就連任風約本人，也是受到了潛意識裏“江清清”的影響。
她所得到的歡呼，都是假的。
她這樣的騙子，配不上大家的情感。
江淡月悶了一口酒，清醒一下。
聖女夢畫美名遠揚，又不參加覆試和決賽，初試分數非常高。
江淡月和溫靜玉互相競爭，她們二人目前分數，還差一點就能超過聖女畫像。
只要江淡月和溫靜玉有決賽分數，就能壓過她。
總會有東西是真的。
江淡月思緒飄散，忽然感受到一個熟悉的氣息。
“他來了。”江淡月說。
“我避一下。”佑溟閃身退出。
“回來。”江淡月語氣堅定。
佑溟以為自己聽錯了，“姑娘？”
“招待客人。”江淡月說。
——
事實證明，爬了一次窗戶，就會爬無數次。任風約好像喜歡上這種刺激的感覺，江淡月住在一樓，他也要從窗戶走。
“所以我們現在是什麽關系。”江淡月抱著胳膊，對趴在她窗戶上的任風約調侃道。
晚風吹得他臉有點發紅，任風約認真想了想，“朋友？”
江淡月嘴角勾著輕淺的笑意，“少主，朋友是可以走正門的。”
任風約嘿嘿一笑，“下次一定。”
“好香的酒，是雀尋恩的果釀？”任風約翻進來，鼻子嗅了嗅空氣，讚嘆道。
江淡月：“少主敏銳，雲雀少爺送來不少風味果釀。不知少主喜歡什麽口味的。佑溟，去拿。”
任風約擺擺手，“先不用了，關叔最近老是盯著我。要是被他發現我偷偷跑出來喝酒，他又要說我了。”
佑溟正在桌前泡茶，他手法靈活沏茶，小小茶壺在他手裏好像有生命一樣。
任風約上下端詳，“兄弟，我總覺得你有點眼熟，咱倆之前是不是見過。”
佑溟不動聲色答：“醫館見過。”
任風約冥思苦想，說：“你的聲音好熟悉，我好像在哪聽過。”
佑溟：“醫館聽過。”
“奇怪。”任風約手指擋在眼前，將佑溟的頭蓋住，比量著.。
江淡月和佑溟默默對視一眼。
江淡月：“少主，吃晚膳了嗎，來些甜點如何。”
佑溟應聲去拿酥糖，擺在任風約面前。
任風約不太喜歡吃甜食，拗不過江淡月殷切的目光，吃了幾塊，“你不用叫我少主。叫我阿約就好。”
“阿約，阿月，聽起來像我的名字。”江淡月嗓音輕柔，撓得任風約心裏直癢癢。
江淡月：“我既是雲雀少爺的朋友，不如我和他一樣，稱呼你，任弟，如何？”
“不行！”任風約突然站起來，“不好，不好聽，換一個！”
江淡月擡眸看向他，“開玩笑的。”
佑溟低頭在一旁倒水。
房間陷入安靜。
“算了，你想叫什麽就叫什麽。”任風約洩了氣一般，悶悶不樂坐下了。
這個修真世界裏，重輩分，輕年齡。雀尋恩來到鬼域就已經百歲，屈於少主的淫威，叫他一聲“哥”。
江淡月今年一百五十一歲了，任風約才二十歲。江亦通生前廣結“善”緣，輩分高，若真要論起來，還不知道誰占誰的便宜。
小孩總是在一些大人想不到的地方鉆牛角尖。
江淡月想。
“雀尋恩跟我說，你今天狀態不太好，沒拿滿分。”任風約吃了半盒酥糖，終於說出了自己的心事。
江淡月輕輕蹙起眉頭，故作憂思，“我不希望少主因為我，讓魔主改變比賽獎品。這對美人們不公平。”
“啊？”任風約連忙解釋，“不是我說的，我……”
江淡月：“少主在初試時的喊話，我聽到了。淡月生是百香樓的人，死由百香樓收屍，婚嫁非我做主，不能常伴少主左右，也不會因此進入魔殿。”
“請少主勿要因為我，耽誤正常比賽流程。大家都希望有一場公平的對決。”
任風約把酥糖咬得脆響。
這件事在魔殿內部傳得沸沸揚揚，就連他六姨都寫信問候他是不是有心儀的人了，居然能驚動父親給他開路。
他真的什麽都沒有做……
江淡月柔聲道：“少主心悅我嗎？”
“沒有！”任風約下意識喊出來。
——喊完他就傻住了。
她剛剛問的什麽？
任風約：“你再問我一遍。”
江淡月不回答他，拉住了佑溟的胳膊。
“少主，你猜他是誰。”
佑溟挺直後背。
“你的護衛。”任風約瞄了一眼，補充，“百香樓的。”
江淡月看著他。
任風約被她看得不自信了，小心翼翼問，“他是誰？”
江淡月信誓旦旦道：“百香樓內支持內部消化。大家都以為他是我的護衛，其實他是我的……”
“丈夫？！”任風約彈起來。
江淡月弱弱道：“……男寵。”
“……”佑溟停頓，微笑，行禮，“請姑娘吩咐。”
任風約瞪大眼睛。
雀尋恩曾和他講過，百香樓民風淳樸，娛樂設施齊全，情愛觀念奔放。
他一直沒在意這件事，沒想到江淡月也收養男寵！
任風約不可思議打量佑溟。
佑溟皮笑肉不笑。
江淡月：“少主，您現在，就是給我最好的答案。”
她不忠、不義、不潔。年輕人心氣高，接受快，調整快。濾鏡上得快，破得也快。
獎勵一改，這次比賽性質就變了。有些人，就算沒有名次，也不會讓江淡月進入魔殿。決賽會有很多人插一手，甚至不惜一切代價要她的性命。
她和任風約的路還長，不該牽扯到一起。
她希望任風約能清醒一點。不要把這玩笑一般的情感放在她身上。
至於任風約會怎麽想。
管他呢，她又體會不到。
江淡月把任風約送走了，走窗戶路。
江淡月站在窗戶前吹風，遠遠看著他飛過幾個屋頂，被瓦片絆倒，摔了個大跟頭。
任風約氣得一拳把瓦片打穿，不小心踩空掉進去，把整棟房子的人都驚醒了。
他狼狽鉆出來，往前走幾步，突然停下腳步，猛地掉回頭，翻回江淡月的院子裏，摘掉衣衫上的蘆草，敲響了門。
江淡月示意佑溟取醫藥箱，打開門。
任風約招手，“好朋友當然要走正門了。”
江淡月：“……”
“你腦子真的沒問題嗎。”
——
“魔主，拿少主的婚事做賭註，是否有些不妥。”關仕半跪在殿前，雙手抱拳。
將魔主的指令安排下去後，關仕越想越不對勁，連夜趕回了魔殿。
“魔主此舉，是為了試探江淡月嗎。”關仕追問。
“決賽流程已經發給她們了，三宮六宗蠢蠢欲動。魔主，江淡月的身體確實非常虛弱，她說她並不想進入魔殿，或許是我們猜錯了。”
任霆一身黑色睡袍，掀開珠簾走出來，“她和何舒關系不錯。你怎麽知道，她沒有在利用阿約療傷呢。”
任霆請關仕站起來，“自從聞鑒真君死後，江亦通近一百五十年不敢露面。我聽說，他收了一個徒弟，身體不太好，一直到處給徒弟找靈藥。”
“魔主懷疑那個徒弟是她。”關仕蹙眉。
任霆說：“江亦通與火蓮有關。”
火蓮，是當初綁架任風約時，喬裝魔殿侍衛的夏波身上搜出的印記——一塊火蓮形狀的鐵印。
此組織行動不留痕跡，到處宣揚破壞鬼域妖嶺和諧的言論，行為非常惡劣。
魔殿以火蓮代稱。
任霆眼眸深沈，“會場出現了火蓮的蹤跡。他們既然自稱神通廣大，那就一定不會放過這次機會。”
“誰第一，誰死。”
——
覆試前十進入決賽。
被淘汰的人越來越多，美人居反而更熱鬧了。
大家都在討論，誰會那麽幸運嫁入魔殿，誰會那麽倒黴拿到仙肌丸。
離夢宮嗅準商機，緊急設立押註窗口，邀請各位美人下註。
三甲會花落誰家呢？
江淡月聞著錢味去了。
沒什麽意思，還不如賭她們十個能活下來幾個。
“二比一？太虧了。”江淡月問了溫靜玉的牌子，狠狠心掏出她珍藏的二百藍靈石補助。
“都押了吧，蒼蠅腿也是肉。”
“江淡月你是在羞辱我嗎！”溫靜玉碰巧路過，看到江淡月的下註，頭快氣炸了。
溫靜玉大手一揮，“十萬紅靈石！押溫靜玉！”
江淡月低低淺笑，“嚇我一跳，我還以為你要押我呢。”
她很快就笑不出來了。雀尋恩開著七彩鳥車來倒錢了！
溫靜玉眼都快被閃瞎了，比又比不過，她咬牙切齒丟下一句，“鳥族遲早破產！”
金山上的雀尋恩：“你說什麽——我聽不清——”
那幾天，江淡月半夜做夢都要起來罵他一句，
“他不如直接給我！”
決賽前一晚，江淡月的窗邊射上一只穿雲箭。
佑溟取下來，箭上有一卷信。
佑溟：“姑娘，和那日一樣。”
在百香樓時，江淡月受桃秩委托，前去安撫任風約。百香樓的門匾上突然插上這樣的一只箭，是神秘人發來的威脅信。
江淡月展開信紙。
這爆炸一般的字跡，一般人寫不出來。
“是初格。”江淡月說。
初格請她今晚子時一人來膳堂柴房一敘，她知道她命不久矣，臨死前打算請江淡月幫她精準報仇。
她要告訴江淡月，她們的幕後主使——神秘人是誰。
“初格竟然這麽聰明。這個條件，我都無法拒絕。” 江淡月驚喜道。
“姑娘，當心有詐。”佑溟說。
書信最後一行：不要念給佑溟聽！
江淡月與佑溟面面相覷。
江淡月：“啊，我的習慣都被她摸到了。”
——
江淡月如約來到膳堂。熟練的躲藏技巧，她避開了所有人。
偏宮的膳堂很大，在裏面開一個運動會都綽綽有餘。這裏的飯做得很好吃，美人們都把這裏當做八卦據點。
佑溟經常會來，有時他來不及回去做飯，會給江淡月打包一些好吃的。
柴房的位置比較偏僻，沒有燈，費了她好一會兒工夫。
月光下，柴房裏模模糊糊有一個人影，她試探喊道，“初格？”
人影一閃而過，江淡月深吸一口氣，推開門。
頃刻間翻天覆地，她被擒住了！
柴房漆黑，江淡月視線被擋住。
這個人有野獸一般的力量，壓得她根本動彈不得！
不一會，一個毛茸茸東西蹭上江淡月腰，似乎非常難受，上下磨蹭著，撓得江淡月發癢。
江淡月：？
房間有一個怪異的香味，江淡月仔細辨別，是一種媚香。
初格給她挖得一手好坑。
“阿約？”江淡月小聲呼喚。
任風約飄出去的魂被叫回來一些，悶悶答應一聲。
江淡月手腕被他抓住，能動的只剩了頭。
“阿約，換個位置好嗎。”她後背抵著柴火，痛死了。
烏雲散去，微亮的月光灑進窗戶，江淡月看清了他的臉。
任風約的眼睛裏沒有白膜，像寶石一般閃耀。
他滿眼只有江淡月，小心翼翼俯下身，在江淡月下唇蜻蜓點水一般，輕輕碰了一下。他全身燙的厲害，害羞得把臉埋進江淡月的脖頸裏，鼻尖蹭著江淡月的碎發。
“清清……”任風約念叨著。
江淡月：？？？
她成替身了？
江淡月順勢貼在任風約耳邊，吸取他的玄氣。
“阿約，你怎麽忘記了，你要放江清清自由。”江淡月說。
任風約身子一顫，突然跳起來，靈活的身軀踩著墻壁跳到房間另一頭。他縮在一個角落裏，像是犯錯的小孩，面壁思過去了。
江淡月爬起來，慢慢抻著腰。
這莽小子，勁真大，她後背肯定是青了。
自從那晚，任風約成為江淡月的“好朋友”後，他像是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，到處宣揚他們兩個堅若磐石的純潔友誼關系。
搞得蝶戀花cp的熱度都低了許多。
雀尋恩迷茫了，他和任風約已經不是天下第一好了？
不知道是哪個奇才，不願接受cp變友誼。一種讓江淡月擠破頭也想不出來的“修真主義姐弟情”，橫空出世。
江淡月很感動，把她放在姐位。
媚香的成分混雜，江淡月把香灰裝起來。
她取出一顆傳音石，敲兩下，“餵，有人在聽嗎。你們的少主快要貞潔不保了。啊！”
江淡月後背貼上一個火熱的身軀。
“清清……”任風約抱著江淡月的肩膀，嗓音含糊，一遍遍叫著。
“我是江淡月，不是江清清。”江淡月推搡他。
“你是。”任風約說。他這一聲的咬字無比清晰，江淡月差點以為他醒了。
“抓到你了。”任風約的尾巴纏住江淡月的小臂。
江淡月拍拍他的腦袋，“乖，先去一邊玩。姐姐在忙。
“有獎勵嗎。”任風約歪頭，尾巴蹭蹭。
“沒有。”江淡月回答果斷。
任風約不高興，尾巴失望蹭蹭。
“壞姐姐。”任風約咬住江淡月的脖子，狠狠吸一口。
江淡月吃痛，狠狠抓了一把毛茸茸尾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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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啊——”任風約還想說什麽, 被江淡月一腳踹進去。
“紅爺爺，你有事找我。”江淡月回身和聞鑒說話。
聞鑒：“唉，什麽都瞞不過你。”
江淡月睫毛顫了顫, 目光堅定看向他，“紅爺爺, 你說, 你當年是因為幫錯了人，所以才落得此下場。”
聞鑒明亮的眼眸黯淡下去，笑容消退。
“你猜到了。對，那個人, 就是你師父, 江亦通。”
“二百年前, 鬼域妖嶺關系白熱化，江亦通突然缺錢, 就在兩洲運送法器符箓。後來, 江亦通不滿只賺小錢, 偷了魔殿護城陣法賣給了妖族。”
聞鑒深呼一口氣。
“自此, 邊防被破，三宮宮主隕落，合歡聖女失蹤，鬼域動蕩十年。而我，是那個幫他越過天塹的人。”
“魔殿查出他的身份, 任霆大怒，在三洲發布追殺令。護城陣法的那筆錢，在我倆逃亡路上丟失了。”
“再後來, 江亦通再也沒存住錢。”
江淡月：“……”
“我覺得他存不住錢應該不是出於愧疚。”
聞鑒扯扯嘴角，說：“你們無情道都是石頭心。但凡他有點良心, 早就跟我一樣，被人砍頭了。”
“出於情義，我不後悔，出於道義，我也遭到了報覆。你說他死了，我挺意外，但仔細想想，也很合理。不過，他那個老狐貍不會輕易讓自己去死，如果我沒猜錯的話，他的本命契物和屍體，應該都不見了。”
“是的。”江淡月點頭。
聞鑒：“無情道死後的本命契物，素來是三洲爭搶的寶物。你若是想為他報仇，可以找找他的本命契物。”
“本命契物使用條件非常苛刻，需要在無情道生前建立契約。你可以查查，他生前和哪些人密切聯系。”
江淡月垂著眼眸，避開了他熱切的目光，說：“我不想探究他的死因。他讓我保護他的屍體，我只想完成他的遺願，助我道法晉升。”
聞鑒一楞，隨即捧腹大笑，笑得眼淚都出來了。
聞鑒：“你早就想到本命契物了。不愧是你們師徒倆啊，即便是死了也得不到幾分真情……”
“那傻小子，知道你是無情道嗎。”
“他以後會知道的。”江淡月說。
“你啊，多交點朋友吧。仇家多了，容易聯手。”聞鑒苦心規勸道。
聞鑒可以穿梭在所有他創造過領域的法器裏，他拜托江淡月尋找他的一件樂器。
聞鑒：“梳琴，像一把梳子，上面雕著一個‘聞’字。我在裏頭造一座古樓，非常漂亮，畢生心血都在那裏頭了。拜托你幫我找到它。我不求多，一個就好。”
“報酬？我只剩下樂器了。被詛咒的樂器，你看能賣幾個錢。”
……
“拜拜嘍——”
江淡月睜開眼，發現她還在藏寶閣裏，手握著琴竹。她保持這個姿勢似乎有一段時間，手腕微微發酸。
沒有任何人註意到，她消失了一段時間。
穹頂的流狀星空依然在緩慢流動。江淡月擡頭，忽然發覺，那用來錄影的黑螢石早就暗了下去，蒙上了一層詭異的綠色。
有人將她們的比賽影像換掉了。
其餘美人坐在各自樂器的位置上，眼神空洞，沒有一絲情感，像喪屍病犬，直勾勾盯著她。
這些樂器都是聞鑒那些被詛咒的樂器，依照領域裏的詭異程度，美人的心智很有可能已經受到反噬。
看她們的狀態，只要江淡月再敲下一次琴弦，她們就會喪失理智，向她撕咬過來。
安排這一切的人，還留有後手！
江淡月握緊琴竹。
她可以完好無損從這裏出去，但她無法解釋，為何同行的十九位美人都死於非命。
輿論被控制在有心人手裏。無論真相如何，這十九條性命一定會賴在她頭上。
更何況，她比賽用的……是真名。
江淡月五指探入袖中，勾出五根黑白的頭發。腳背一勾，座椅四腳朝天。
她把發絲纏在凳子腿上，註入玄氣，發絲瞬間變成結實的琴弦。
江淡月深吸一口氣。
紅老頭，剩下的，靠你了。
——
任風約在他的房間醒來。
他睜開眼，一個鯉魚打挺彈起來，沖出門大喊。
“關叔！”
關仕聽了原委，疑惑道：“樂器比試在室外，開什麽門。”
“今天藏寶閣下大雨，改成室內了。”這是江淡月在領域裏告訴任風約的。
“胡鬧。”關仕呵斥道，“今天一整天的太陽，哪來的雨。更何況，合歡宮的藏寶閣上空有防護結界，就算下雨了，一滴水花都不會掉進去。”
“什麽？她很危險！關叔你快帶我去！”任風約局促不安。
關仕瞧任風約著急的模樣，不像是為了看望江淡月編出的謊話。
正好去巡視一番，且順了這小子的意。
室外場地就在藏寶閣外，二十個樂器擺在空地上，安安靜靜的，一個人都沒有。
藏寶閣的大門緊緊閉著，上面貼了一張白色的封條，黑色字符像是胡亂畫上去的，看一眼就讓人心煩意亂，生出遠離的意思。
關仕徒然變了臉色。
魔殿侍衛立刻去翹門，引來了藏寶閣的守門員。
守門員罵罵咧咧來，一看到黑衣鬼面，哆哆嗦嗦開門。
守門員：“最近為了拿放樂器，藏寶閣的大門經常打開，我也不清楚……”
大門打開，光線投射進去，照亮昏暗的庫房。
看清裏面的情形，眾人皆是一驚。
十九個美人抱著一個人的大腿哭。擠不上位置的美人，跪坐在外圍擦眼淚。
那張美麗的臉龐攝人心魂，沒有人不認識。
江淡月站在中央，抱著椅子腿，微微有一絲淩亂。
她笑容苦澀。
那老頭是彈了個瓦斯彈嗎！
故人久別重逢，聞鑒窮得就剩骨頭了，沒什麽禮物可送，就送給江淡月五根自己的秀發，不，琴弦，四根白的一根黑的。
琴弦連接他的意識，只要彈響，他就能通過頭發幫助江淡月。
他沒想到，江淡月前腳剛出去，他後腳就幫上忙了。
聲樂蠱惑需要聲樂來解。聞鑒跨越領域，用借江淡月的手，彈了一段清心小曲。
曲畢，人不僅醒了，還哭成一片。
大門開啟，任風約急匆匆跑進來，他看到哭成一攤的美人們，無從下腳。
任風約：“江淡月，你還好嗎？”
“嗯。”江淡月點頭。
魔殿侍衛一個個將美人攙走。一個侍衛走到關仕身邊，在他耳側說了什麽。
關仕盯著江淡月。
江淡月毫不畏懼與他對視，和任風約離開藏寶閣。
這是一場故意的傷人事件，真正的四位考官在膳堂地窖發現，魔殿已接手調查此事。
江淡月被拉去做了好幾次筆錄。
“你是什麽人。”關仕問。
“百香樓的人。”江淡月答。
“百香樓如此偏僻地方，竟有你這樣的奇才，可算得上瓊境第十一樓。”關仕譏笑道。
“確實，我們百香樓勝在地理位置優越，容易收納懷才不遇的美人。不過我想澄清一下，百香樓的樓，取的是青樓的意思。樓裏妖族姐妹占了大半，她們都以此為榮，以瓊境的君子十樓為恥。”
江淡月慢條斯理地說，“關戰將常年與妖族打交道，應該很清楚才是。”
關仕皺著眉，問：“你與合歡宮，有什麽關系。”
江淡月眸子閃過一道寒光。
原來在這等著她呢。
江淡月拔高聲調，說：“沒有關系，只有怨恨！”
關仕豎起耳朵。
江淡月怒目圓瞪，腮幫子都在顫抖，十分氣憤，“合歡宮為了搶我們百香樓的生意，到處說我們的壞話！樓裏的生意已經一年不如一年了。我們樓主為了維持生計，日夜操勞，辛苦非常，修為都弱了！”
“你想進入合歡宮嗎。”關仕撇了撇嘴，打斷江淡月的洩憤。
江淡月心不在焉，“進入三大宮是每個鬼域人的理想，進入魔殿是每個鬼域人的夢想……”
“好了。”關仕抽出一張書信，推到江淡月面前，“看看。”
江淡月展開信紙，一目十行看完了。她像是嫌棄臟了自己的手，隨意丟掉那張紙。
江淡月：“戰將是願意相信這張紙，還是合歡宮主呢。”
書信內容，寫著江淡月是真正的合歡聖女，來龍去脈講得非常清晰。
如果不是江淡月自己都經歷過，她都要以為這封信是在胡扯。
字字都在提江淡月，字字都把夢畫架在火架上烤。
書寫者刻意改變自己的筆跡，但江淡月畫符多年，對筆畫的細枝末節非常敏感。
她一眼便認出，這是初格的字。
像蒲公英一樣炸。
關仕不愧為戰將，這種字都能認出來。
關仕遣散了侍衛，只剩下他與江淡月二人面對面。
關仕：“魔殿可以讓你成為聖女，像夢畫一樣，受萬人敬仰。我很欣賞你的能力，可以給你個機會，讓你為魔殿效力。”
江淡月眼神冰冷。
關仕以為，是她讓初格做出這一場戲，引起魔殿的註意，好讓她成為魔殿掌控合歡宮的“假”聖女。
從來沒有人懷疑過聖女夢畫的身份，即便江淡月在初試大放光彩，也只會有人懷疑她練習狐媚功夫，或是用了什麽不光彩的東西。
她們認為，是因為夢畫聖女憐憫，沒有親自到場，才會讓江淡月搶了風頭。
就算是白紙黑字寫著，她是聖女，關仕也不相信。
氣息不穩，江淡月重重咳嗽幾聲。可憐巴巴道：“不瞞戰將，我其實已經時日無多。參加選美大賽只是為了完成我的遺願。畢竟我長成這個樣子，也是很辛苦的。”
“戰將的邀約，我無福消受。”
關仕：“……”
“戰將一試便知。”江淡月伸出自己的手腕。
關仕半信半疑探了探。
如她所說，江淡月的玄脈支離破碎，隨時都有可能一命嗚呼。唯一道溫和的氣血在養著她的心脈，維持她的性命。
血是誰的，關仕很清楚。
“任風約的朋友，魔殿會查到底。”關仕警告道。
“請便。”江淡月露出人畜無害的甜美微笑。
——
樂器項目不是簡單的彈奏曲目，正常比賽樂器，需要玄氣才能奏響。
此項目考驗美人的樂理和玄氣運行能力。
假的比賽現場，黑螢石是假的，桌子底下的傳音石也是假的。但在庫房的角落，有一顆真的傳音石，正好連接評委席。
魔殿推測，應是從內庫搬運比賽樂器時掉落的。角落隱蔽，兇手沒有發現。
這顆傳音石記錄了整個布置過程。四個假考官的聲音錄得清清楚楚。
關仕聽後，眉頭一直緊緊鎖著。
他說出幾個人名，手下調查後，果然查到了線索。
四個假考官是魔殿上個月新晉的侍衛，因為選美大賽缺人手被臨時調過來。難怪此事瞞過了魔殿的巡查。
鬼域權力中心——魔殿，混入不明勢力，這比害人未遂嚴重多了！
錄音後半段，美人們陸續進場，討論樂器。美人們試音，沒過一會，庫房內安靜下來。
一點呼吸聲都沒有了。
窒息般的安靜仿佛透過傳音石掐住關仕的脖子，過了一刻鐘，終於有了響動。
悠揚的琴聲響起，關仕長長吸了一口氣。
據說，當日比賽結束後，樂器項目的評委都哭成淚人，還有一位直接哭到喘癥發作，連夜送去藥宗急救。
若是別人，定要質疑那琴音。可那是江淡月，在之前的項目裏創造過無數奇跡的傳奇女子。
關仕安安靜靜聽完，深深合上眼眸。
關仕：“去查，她和無情道尊江亦通有什麽關系。”
——
“這下魔殿有得忙了。”江淡月看完佑溟收集來的信息，滿意丟進火盆。
枯黃的紙頁被火焰吞噬，照映江淡月的眼眸。
佑溟說：“姑娘，初格被合歡宮帶走了，我們需要做些什麽嗎。”
“不用。她寫了一封信，把我的身世告訴了關仕。估計是關仕告知了合歡宮，有人覬覦她們的聖女之位。”江淡月說。
“他們這些高層，只要不涉及原則問題，都會護著些。這人情不賺白不賺。”
江淡月很奇怪。
初格怎麽會對她的事如此了解。
這世上最想要江淡月性命的，非合歡宮莫屬。
而最不想讓江淡月身份暴露的，也是合歡宮。
池懷鶯不可能讓魔殿知道聖女的事情。
當年的事，難道還有第三者插手？
初格不是合歡宮的人，那她是誰的人？她玄氣稀薄，怎麽會參與樂器比賽中，又是怎麽具有操控領域的能力？她做這一切的目的是什麽？
一切要等她回來問問她了。
如果她還能回來的話。江淡月想。
——
覆試最後一場，歌舞，需要美人在舞臺上展示舞姿，比試身法。
又是一個江淡月不喜歡的項目。
聽聞溫靜玉一舞傾城，大家都跑去觀摩她的舞姿，美人居空無一人。
作為溫靜玉的頭號競爭對手，江淡月備受關註，美人們對她的表現都非常期待。
夜晚，江淡月慢悠悠回到雲居閣，雀尋恩急匆匆闖過來，踩壞了好幾株價值連城的仙草。
雀尋恩鳥臉蠟黃，面露焦色，說：“你知道嗎，魔主把選美大賽的獎勵改了！”
“改成什麽了。”江淡月疲憊道。
魔主下令，修改比賽獎勵。
第一名，美人代表家族門派入駐魔殿。
第二名，瓊花還元丹。
第三名，仙肌丸。
消息一出，眾人嘩然。
數百年來，鬼域人擠破頭想要進入魔殿。哪怕是做一個打雜的閑職，就能保證全家吃喝不愁。
入駐魔殿，即受到魔主庇護，接觸鬼域頂層權利，是光宗耀祖的殊榮。
雀尋恩就是代表鳥族入駐魔殿。因為兩地差距，他更像質子一點，但也享盡魔殿的好處。
據內部消息，魔主對選美大賽如此重視，三番五次插手大賽的事宜，還讓戰將關仕親自監督，是想通過選美大賽為少主選出一位少主夫人！
選美大賽的第一名，就是日後的太子妃！
江淡月：“……”
“這錢真難掙啊。”
江淡月按摩著太陽穴。
第一好拿，這第二，就有點吃不準了。
尤其是第一名的代價，有點太大了。
“姑娘莫要為難自己。”佑溟勸慰道。
江淡月哼一聲，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，“還好，有人比我更為難。”
——
合歡宮，夢畫聖女摔爛了房間內所有的裝飾品。
侍女們跪在地上低著頭，她們的臉被刮花，下頜滴著血。
夢畫一把撕開仙蘭古畫，憤憤道，“魔主不知道我參加了嗎！他巴不得讓我嫁給他那個雜種兒子。我才不要便宜那個臭小子，他休想！”
選美大賽第一名要給任風約做太子妃。不爭這第一，她會失去第一美人的稱號，有損聖女威嚴。若是中途退出，又會招人非議。
她進退兩難。
一位衣著華貴女子走上來，她步伐從容優雅，眼角生出淡淡的細紋，“發這麽大脾氣做什麽。這裏是聖地，不能見血。”
“參見宮主。”侍女們低頭跪拜。
“宮主，那個任霆無恥，故意給我挖坑。您不能眼睜睜看著我掉進去啊。”夢畫撒嬌道。
池懷鶯指尖寒芒一閃，在場侍女們脖頸瞬間錯位，應聲倒地。
黑暗中出現幾個暗衛，將侍女的屍體拖下去，不見了。
池懷鶯一臉陰冷，“我告訴過你，事成之前，不要太過張揚。”
夢畫驚恐跪在地上，“宮主，孩兒只是想幫您拿到瓊花還元丹。”
池懷鶯：“幫我？你若真想幫我，就該好好溫習我教你的心法。”
夢畫冷汗直流，“孩兒受到宮主教誨，日夜刻苦鉆研，不敢停歇。可是那心法……根本行不通。”
“怎麽可能行不通，她怎麽就可以！”池懷鶯大吼。
夢畫哆哆嗦嗦伏在地上，一動不敢動。
“罷了。”池懷鶯蹲下來，輕輕摸著夢畫的頭，溫柔道：“總會有辦法的。”
夢畫不敢擡頭，“選美大賽……”
“怕什麽。”池懷鶯心平氣和，“你只需安心做你的第一美人。剩下的，他們自然會幫你。”
——
江淡月既然要勇爭第二，就需要有一個人穩做第一。
她絕不容忍夢畫踩在她頭上，溫靜玉倒是個不錯的選擇。
第五天，江淡月如期上臺。
觀賞臺人滿為患，人數達到了空前最高。就連美人居臺階底下的螞蟻，都要挖出來觀賽。
江淡月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，一步步走上舞臺。
歌舞比試需要美人以舞擊鼓。江淡月挨個走到每一個鼓前，伸出一根手指頭，邦邦敲兩下。
江淡月在臺上走了一圈，悠哉悠哉走下臺。和煦微風都挽留不住她。
眾人：？？？
評委也有些拿捏不準了。他們都已經做好了打最高分的準備，最後卻是這個樣子？
一定有什麽是他們沒看出來的！
剛比完藥理的溫靜玉，灰頭土臉來觀賽。
初試拿到第二的好分數，除了離夢宮暗中支持外，溫靜玉也有自己的真本事。
覆試四項完成，她的分數已經被江淡月超過去。
可惜她在煉丹最後一刻燒過了火，炸了爐子。
反正拿不下高分，溫靜玉索性來看江淡月的歌舞。
江淡月下臺了。
溫靜玉全程：？？？
她和評委一樣不信邪，要來黑螢石回看比賽詳情，多角度慢倍速播放。
看了一遍的溫靜玉：？？？
看了三遍的溫靜玉：！！！
看了五遍的溫靜玉：“不是，她有病吧。我拿她當對手，她拿我送男人？！”
溫靜玉怒氣沖沖找到江淡月，一把揪起她的衣領質問道：“你為什麽要這樣做，我不需要你謙讓！”
“我不善歌舞。”江淡月依舊保持著那禮貌克己的笑容。
“是因為獎品的事嗎。你和少主不是很恩愛嗎，你知道有多少美人都羨慕你嗎！”溫靜玉歇斯底裏。
“入駐魔殿的名額，離夢宮應該很需要。”江淡月語調平和。
溫靜玉無法反駁。
這個獎勵確實更加誘人。進入魔殿，和魔主攀上關系，像瓊花還元丹這樣的稀世靈寶，想要多少有多少。
宮主囑托她，一定要為離夢宮拿下這個名額。
“好一個翩若驚鴻，矯若游龍。”一位評委呢喃道。
其他評委像是剛醒過來，跟著附和，“身似柳枝，輕似燕！”“天吶，就像那飛翔的鳥兒，自由而靈動，簡直是大自然完美的融合。”“落花流水未曾見過的意境。”“簡直是藝術品！”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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恭喜江淡月再一次拿下高分。
江淡月：……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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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看到了嗎，江淡月，你逃不掉的。我們決賽見。”
——
覆試終於告一段落，江淡月的戰績傳播很廣。
有人把她奉為女神，甚至組建了一個江淡月後援會，還賣起了江淡月同款小飾品，在美人居裏掀起不小的模仿潮流。
決賽前有好幾日的休整期。
晚風清涼，江淡月開了一壇酒，坐在窗邊對著滿天繁星喝了起來。
“姑娘。”佑溟取來一件披風。
江淡月：“你說奇不奇怪。明明宣揚審美多元，可還是要大家選出一個最美的。明明每個人都有一個獨特的審美標準，但是大家的審美，只能有一個。”
江淡月看著佑溟，酒氣熏得她雙目朦朧。
“若我身邊沒有任風約，她們根本不會像現在這樣吹捧我。”江淡月委屈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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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是的。”江淡月搖搖頭。
聖女體質，是雙向的。只要對方心中對她有一絲一毫的喜愛，那對方的理想型就會變成她的模樣，對她無法自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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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連任風約本人，也是受到了潛意識裏“江清清”的影響。
她所得到的歡呼，都是假的。
她這樣的騙子，配不上大家的情感。
江淡月悶了一口酒，清醒一下。
聖女夢畫美名遠揚，又不參加覆試和決賽，初試分數非常高。
江淡月和溫靜玉互相競爭，她們二人目前分數，還差一點就能超過聖女畫像。
只要江淡月和溫靜玉有決賽分數，就能壓過她。
總會有東西是真的。
江淡月思緒飄散，忽然感受到一個熟悉的氣息。
“他來了。”江淡月說。
“我避一下。”佑溟閃身退出。
“回來。”江淡月語氣堅定。
佑溟以為自己聽錯了，“姑娘？”
“招待客人。”江淡月說。
——
事實證明，爬了一次窗戶，就會爬無數次。任風約好像喜歡上這種刺激的感覺，江淡月住在一樓，他也要從窗戶走。
“所以我們現在是什麽關系。”江淡月抱著胳膊，對趴在她窗戶上的任風約調侃道。
晚風吹得他臉有點發紅，任風約認真想了想，“朋友？”
江淡月嘴角勾著輕淺的笑意，“少主，朋友是可以走正門的。”
任風約嘿嘿一笑，“下次一定。”
“好香的酒，是雀尋恩的果釀？”任風約翻進來，鼻子嗅了嗅空氣，讚嘆道。
江淡月：“少主敏銳，雲雀少爺送來不少風味果釀。不知少主喜歡什麽口味的。佑溟，去拿。”
任風約擺擺手，“先不用了，關叔最近老是盯著我。要是被他發現我偷偷跑出來喝酒，他又要說我了。”
佑溟正在桌前泡茶，他手法靈活沏茶，小小茶壺在他手裏好像有生命一樣。
任風約上下端詳，“兄弟，我總覺得你有點眼熟，咱倆之前是不是見過。”
佑溟不動聲色答：“醫館見過。”
任風約冥思苦想，說：“你的聲音好熟悉，我好像在哪聽過。”
佑溟：“醫館聽過。”
“奇怪。”任風約手指擋在眼前，將佑溟的頭蓋住，比量著.。
江淡月和佑溟默默對視一眼。
江淡月：“少主，吃晚膳了嗎，來些甜點如何。”
佑溟應聲去拿酥糖，擺在任風約面前。
任風約不太喜歡吃甜食，拗不過江淡月殷切的目光，吃了幾塊，“你不用叫我少主。叫我阿約就好。”
“阿約，阿月，聽起來像我的名字。”江淡月嗓音輕柔，撓得任風約心裏直癢癢。
江淡月：“我既是雲雀少爺的朋友，不如我和他一樣，稱呼你，任弟，如何？”
“不行！”任風約突然站起來，“不好，不好聽，換一個！”
江淡月擡眸看向他，“開玩笑的。”
佑溟低頭在一旁倒水。
房間陷入安靜。
“算了，你想叫什麽就叫什麽。”任風約洩了氣一般，悶悶不樂坐下了。
這個修真世界裏，重輩分，輕年齡。雀尋恩來到鬼域就已經百歲，屈於少主的淫威，叫他一聲“哥”。
江淡月今年一百五十一歲了，任風約才二十歲。江亦通生前廣結“善”緣，輩分高，若真要論起來，還不知道誰占誰的便宜。
小孩總是在一些大人想不到的地方鉆牛角尖。
江淡月想。
“雀尋恩跟我說，你今天狀態不太好，沒拿滿分。”任風約吃了半盒酥糖，終於說出了自己的心事。
江淡月輕輕蹙起眉頭，故作憂思，“我不希望少主因為我，讓魔主改變比賽獎品。這對美人們不公平。”
“啊？”任風約連忙解釋，“不是我說的，我……”
江淡月：“少主在初試時的喊話，我聽到了。淡月生是百香樓的人，死由百香樓收屍，婚嫁非我做主，不能常伴少主左右，也不會因此進入魔殿。”
“請少主勿要因為我，耽誤正常比賽流程。大家都希望有一場公平的對決。”
任風約把酥糖咬得脆響。
這件事在魔殿內部傳得沸沸揚揚，就連他六姨都寫信問候他是不是有心儀的人了，居然能驚動父親給他開路。
他真的什麽都沒有做……
江淡月柔聲道：“少主心悅我嗎？”
“沒有！”任風約下意識喊出來。
——喊完他就傻住了。
她剛剛問的什麽？
任風約：“你再問我一遍。”
江淡月不回答他，拉住了佑溟的胳膊。
“少主，你猜他是誰。”
佑溟挺直後背。
“你的護衛。”任風約瞄了一眼，補充，“百香樓的。”
江淡月看著他。
任風約被她看得不自信了，小心翼翼問，“他是誰？”
江淡月信誓旦旦道：“百香樓內支持內部消化。大家都以為他是我的護衛，其實他是我的……”
“丈夫？！”任風約彈起來。
江淡月弱弱道：“……男寵。”
“……”佑溟停頓，微笑，行禮，“請姑娘吩咐。”
任風約瞪大眼睛。
雀尋恩曾和他講過，百香樓民風淳樸，娛樂設施齊全，情愛觀念奔放。
他一直沒在意這件事，沒想到江淡月也收養男寵！
任風約不可思議打量佑溟。
佑溟皮笑肉不笑。
江淡月：“少主，您現在，就是給我最好的答案。”
她不忠、不義、不潔。年輕人心氣高，接受快，調整快。濾鏡上得快，破得也快。
獎勵一改，這次比賽性質就變了。有些人，就算沒有名次，也不會讓江淡月進入魔殿。決賽會有很多人插一手，甚至不惜一切代價要她的性命。
她和任風約的路還長，不該牽扯到一起。
她希望任風約能清醒一點。不要把這玩笑一般的情感放在她身上。
至於任風約會怎麽想。
管他呢，她又體會不到。
江淡月把任風約送走了，走窗戶路。
江淡月站在窗戶前吹風，遠遠看著他飛過幾個屋頂，被瓦片絆倒，摔了個大跟頭。
任風約氣得一拳把瓦片打穿，不小心踩空掉進去，把整棟房子的人都驚醒了。
他狼狽鉆出來，往前走幾步，突然停下腳步，猛地掉回頭，翻回江淡月的院子裏，摘掉衣衫上的蘆草，敲響了門。
江淡月示意佑溟取醫藥箱，打開門。
任風約招手，“好朋友當然要走正門了。”
江淡月：“……”
“你腦子真的沒問題嗎。”
——
“魔主，拿少主的婚事做賭註，是否有些不妥。”關仕半跪在殿前，雙手抱拳。
將魔主的指令安排下去後，關仕越想越不對勁，連夜趕回了魔殿。
“魔主此舉，是為了試探江淡月嗎。”關仕追問。
“決賽流程已經發給她們了，三宮六宗蠢蠢欲動。魔主，江淡月的身體確實非常虛弱，她說她並不想進入魔殿，或許是我們猜錯了。”
任霆一身黑色睡袍，掀開珠簾走出來，“她和何舒關系不錯。你怎麽知道，她沒有在利用阿約療傷呢。”
任霆請關仕站起來，“自從聞鑒真君死後，江亦通近一百五十年不敢露面。我聽說，他收了一個徒弟，身體不太好，一直到處給徒弟找靈藥。”
“魔主懷疑那個徒弟是她。”關仕蹙眉。
任霆說：“江亦通與火蓮有關。”
火蓮，是當初綁架任風約時，喬裝魔殿侍衛的夏波身上搜出的印記——一塊火蓮形狀的鐵印。
此組織行動不留痕跡，到處宣揚破壞鬼域妖嶺和諧的言論，行為非常惡劣。
魔殿以火蓮代稱。
任霆眼眸深沈，“會場出現了火蓮的蹤跡。他們既然自稱神通廣大，那就一定不會放過這次機會。”
“誰第一，誰死。”
——
覆試前十進入決賽。
被淘汰的人越來越多，美人居反而更熱鬧了。
大家都在討論，誰會那麽幸運嫁入魔殿，誰會那麽倒黴拿到仙肌丸。
離夢宮嗅準商機，緊急設立押註窗口，邀請各位美人下註。
三甲會花落誰家呢？
江淡月聞著錢味去了。
沒什麽意思，還不如賭她們十個能活下來幾個。
“二比一？太虧了。”江淡月問了溫靜玉的牌子，狠狠心掏出她珍藏的二百藍靈石補助。
“都押了吧，蒼蠅腿也是肉。”
“江淡月你是在羞辱我嗎！”溫靜玉碰巧路過，看到江淡月的下註，頭快氣炸了。
溫靜玉大手一揮，“十萬紅靈石！押溫靜玉！”
江淡月低低淺笑，“嚇我一跳，我還以為你要押我呢。”
她很快就笑不出來了。雀尋恩開著七彩鳥車來倒錢了！
溫靜玉眼都快被閃瞎了，比又比不過，她咬牙切齒丟下一句，“鳥族遲早破產！”
金山上的雀尋恩：“你說什麽——我聽不清——”
那幾天，江淡月半夜做夢都要起來罵他一句，
“他不如直接給我！”
決賽前一晚，江淡月的窗邊射上一只穿雲箭。
佑溟取下來，箭上有一卷信。
佑溟：“姑娘，和那日一樣。”
在百香樓時，江淡月受桃秩委托，前去安撫任風約。百香樓的門匾上突然插上這樣的一只箭，是神秘人發來的威脅信。
江淡月展開信紙。
這爆炸一般的字跡，一般人寫不出來。
“是初格。”江淡月說。
初格請她今晚子時一人來膳堂柴房一敘，她知道她命不久矣，臨死前打算請江淡月幫她精準報仇。
她要告訴江淡月，她們的幕後主使——神秘人是誰。
“初格竟然這麽聰明。這個條件，我都無法拒絕。” 江淡月驚喜道。
“姑娘，當心有詐。”佑溟說。
書信最後一行：不要念給佑溟聽！
江淡月與佑溟面面相覷。
江淡月：“啊，我的習慣都被她摸到了。”
——
江淡月如約來到膳堂。熟練的躲藏技巧，她避開了所有人。
偏宮的膳堂很大，在裏面開一個運動會都綽綽有餘。這裏的飯做得很好吃，美人們都把這裏當做八卦據點。
佑溟經常會來，有時他來不及回去做飯，會給江淡月打包一些好吃的。
柴房的位置比較偏僻，沒有燈，費了她好一會兒工夫。
月光下，柴房裏模模糊糊有一個人影，她試探喊道，“初格？”
人影一閃而過，江淡月深吸一口氣，推開門。
頃刻間翻天覆地，她被擒住了！
柴房漆黑，江淡月視線被擋住。
這個人有野獸一般的力量，壓得她根本動彈不得！
不一會，一個毛茸茸東西蹭上江淡月腰，似乎非常難受，上下磨蹭著，撓得江淡月發癢。
江淡月：？
房間有一個怪異的香味，江淡月仔細辨別，是一種媚香。
初格給她挖得一手好坑。
“阿約？”江淡月小聲呼喚。
任風約飄出去的魂被叫回來一些，悶悶答應一聲。
江淡月手腕被他抓住，能動的只剩了頭。
“阿約，換個位置好嗎。”她後背抵著柴火，痛死了。
烏雲散去，微亮的月光灑進窗戶，江淡月看清了他的臉。
任風約的眼睛裏沒有白膜，像寶石一般閃耀。
他滿眼只有江淡月，小心翼翼俯下身，在江淡月下唇蜻蜓點水一般，輕輕碰了一下。他全身燙的厲害，害羞得把臉埋進江淡月的脖頸裏，鼻尖蹭著江淡月的碎發。
“清清……”任風約念叨著。
江淡月：？？？
她成替身了？
江淡月順勢貼在任風約耳邊，吸取他的玄氣。
“阿約，你怎麽忘記了，你要放江清清自由。”江淡月說。
任風約身子一顫，突然跳起來，靈活的身軀踩著墻壁跳到房間另一頭。他縮在一個角落裏，像是犯錯的小孩，面壁思過去了。
江淡月爬起來，慢慢抻著腰。
這莽小子，勁真大，她後背肯定是青了。
自從那晚，任風約成為江淡月的“好朋友”後，他像是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，到處宣揚他們兩個堅若磐石的純潔友誼關系。
搞得蝶戀花cp的熱度都低了許多。
雀尋恩迷茫了，他和任風約已經不是天下第一好了？
不知道是哪個奇才，不願接受cp變友誼。一種讓江淡月擠破頭也想不出來的“修真主義姐弟情”，橫空出世。
江淡月很感動，把她放在姐位。
媚香的成分混雜，江淡月把香灰裝起來。
她取出一顆傳音石，敲兩下，“餵，有人在聽嗎。你們的少主快要貞潔不保了。啊！”
江淡月後背貼上一個火熱的身軀。
“清清……”任風約抱著江淡月的肩膀，嗓音含糊，一遍遍叫著。
“我是江淡月，不是江清清。”江淡月推搡他。
“你是。”任風約說。他這一聲的咬字無比清晰，江淡月差點以為他醒了。
“抓到你了。”任風約的尾巴纏住江淡月的小臂。
江淡月拍拍他的腦袋，“乖，先去一邊玩。姐姐在忙。
“有獎勵嗎。”任風約歪頭，尾巴蹭蹭。
“沒有。”江淡月回答果斷。
任風約不高興，尾巴失望蹭蹭。
“壞姐姐。”任風約咬住江淡月的脖子，狠狠吸一口。
江淡月吃痛，狠狠抓了一把毛茸茸尾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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